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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怎麼可能事事盡如人意?有時合著這人的意,有時合著那人的意,再有時合著了你意,這才是世間道理。」從舞廳裡出來,她向旁啐了一口,豐滿的紅唇吐出刺人的話語,整個人就像一朵怒放的玫瑰,恣肆張狂。

  「怎麼著,我合不著妳意嗎?」男人對這樓裡最亮眼的頭牌問,她確實有大放厥詞的本錢,這份高傲反而更讓人挑起征服的情慾--過去的客人們都是如此,急切地想證明自己的特別與不凡,但今晚的男人只是淡然一笑。

  吹著夜風,兩人走上港邊的小道,故障的煤氣路燈一明一滅,引得飛蛾也踟躕不前。

  「勉強算入得了眼唄。」面對這不尋常的發展,她定了定心神,繼續想著再來怎麼挑撥這個男人。

  她是帶刺的玫瑰,正因如此才有這麼多人前仆後繼地來採擷,緊握著手中的痛楚並且驕矜自滿。有這些尖銳的刺,她的一顰一笑、一句稱許,才顯得彌足珍貴。

  一旦刺花無刺,也就與其他的花兒一般成了隨處可見的漂亮擺設。她遇過有錢的紈褲子弟、白手起家的暴發戶,甚至是滿口八股的老學究,一口巧舌總是說得他們昏頭轉向--難道今天還會栽在這男人手上?套句洋學生說的話,這不科學。

  為了保護自己,她必須帶刺。

  「你覺著我美嗎?」輕嚙貝齒,她拋出下一個陷阱。偏不信!就這麼個普通的小青年、怎著我就釣不上了--她驕傲地在心中發出挑戰。

  「你很美,但也很脆弱。」男人低頭思索了一會兒,不溫不火地答道,「這份美麗是虛幻的,但我很喜歡。」

  「胡說八道,你難不成是個和尚?」又是一記軟硬不吃的推移,她心中惱火,若是個滿口禪機的賊禿驢那倒好、也省得自己浪費時間;跟高級妓女講禪機,你大爺的有毛病啊?

  縱然心中腹誹,她還是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高冷形象,畢竟在這時代、聰慧機智的新時代女子更能激起男人的挑戰欲,重點不是有無真才實學,而是讓他們得到自我受肯定的成就感。

  「我有頭髮。」男人無辜地摘起頭上的紳士帽,自證清白。

  他就像一團棉花堵在面前,無從施力,又讓人心中發堵--她開始覺得這個對手有些麻煩,這人看起來不像能成長期客戶,現在就連客戶都還算不上。

  「我要回去了,你來不?」砸了就當今天浪費了一晚沒有任何收穫,初一十五哪有天天過年?談崩了也是常有的事兒,自己還不至於連一晚的車錢都出不起;抱持著這份百無聊賴的心情她無奈地做了最後的嘗試。

  「我送你。」見她著惱,這木頭般的男人突然又懂得知趣了。

  不但是團棉花,還是個甩不掉的牛皮糖--她壓抑著心中鬱悶,只是點了點頭,一手搭上了他紳士地弓起的臂彎。

  「不開心?」端詳著她的表情,男人輕聲細語。

  「開心都來不及,你想是誰惹的。」摟著對方的手臂,她眼也不抬地回應,顯然不想搭理。

  「不知道,是誰來著。」他抬頭看向天上一輪明月,狀似找尋。

  「你好意思!」暴怒的刺花七竅生煙,氣得身上的刺都要掉了,一記粉拳捶了過去;對客人動手可是她們這行的大忌--除非客人有特殊要求,那當然滿足--無故毆打進貢的恩客,根本就是自砸飯碗。

  猛然驚覺自己行止脫序,她一愣、放開了對方身上的西服,扯壞了這得要賠。空出的手不知該擺哪,只得抱著露在新式旗袍外光裸的臂膀;但凡身心正常的男子,見她沒有外套都該憐香惜玉地表示一下,這人偏不,以至上頭已經立起一大片疙瘩。

  這本是個小小心眼,但由自己開口那就破了局。

  一襲溫熱的外衣默默無語地裹住了她的肩。

  「我覺得妳這樣子老實嗔怒,比方才那番裝模作樣更加好些。」男人將自己脫下的外套披到她身上,自然地摟住了她的肩膀。

  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她多了幾分意識,身體依偎著對方暖和的胸膛,幾乎近到能聞到兩人間的吐息。這對她來說本是家常便飯,不知怎地卻兩頰通紅。

  「我警告你,等會可別做甚麼奇怪的事情,額外需求得找專賣。」她咬著瓔紅的下唇思索,這傢伙該不會有甚麼特殊嗜好吧?

  「我還以為你會找我上去喝杯茶。」男人有些驚訝地說。

  「喝,都喝--要茶有茶要水有水,不怕你喝只怕你不喝!」

  她提高音量,跟這人賭起了氣;抬眼望去男人只是盯著她笑,笑的沒心沒肺。

  你大爺的,這人真的有病。她暗自腹誹。

  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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